在一个不大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,一个身着城管制服的男性躺在血泊当中,殷红的鲜血浸染了他身下好大一片,把他围裹在红色当中。他面无血色,半张着口似乎还在说着什么,在引来众人围观的同时也引起了满城风雨……
姨从老家来省城不久,因只身一人我便留她住在家里。姨是个闲不住的人,在家就爱摆弄吃食,闲了就和街边小吃摊的老乡打成一片颇有人缘,每天我上班后她总背着我帮着他们摆弄点事。
一天,起床后看到餐桌上放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,本来对这些东西有些抵触,这天鬼使神差的吃了,这一吃吃出了母亲的味道。
一来二去,姨在家里多了谈资,她说炸油条是小时候跟母亲学的,怎样醒面、揉扯、油温不能太高等说的头头是道。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小摊贩上。她说,楼下小摊贩不容易,起早贪黑顾生活还供娃上学,省城啥啥都贵,就这样还经常被城管呼来喝去的……她这么一说,我这么一听并没走心。就这样,姨渐渐融入了城市生活,过得还挺充实。
这天,手机猛响必是急事!电话那头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告诉我,姨在区城管办,让我务必去一趟把老人家接回来。诧异的同时,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。
姨一看到我就哭了,喃喃地说:“人家好好摆着摊,你(城管)说让收就得收,那热油多烫啊,凉下来也要好长时间……你们嫌慢说人家故意磨蹭,就把油泼到渗井,那得多少油啊!这还不说,还要把钱匣抱走,这不是抢吗!我去拉架就给我连拉带扯地拉这里了,还说要罚款,这还有没有王法了……”
我问了坐在门口的城管:“谁是管事的?”小伙子朝里边努了努嘴。里边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许多人在围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城管说情。进了办公室,我朝着那位问了句:“你们抓占道经营小摊小贩,为什么把拉架的路人也抓了?”他说:“你说的是那位老太吧,她可不是什么路人,她炸油条、卖油条,阻挠执法、煽动闹事……”我听后气不打一处来,强压着怒气说了句: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能否借过一步。”
他将头扭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:“你先到大门外等我一下,我把这里事办完后过去。”
不大一会,这个城管“头头”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,看见我后并不说话,点了下巴算是招呼,就自顾自走在前面。不远处就是一个卖蒸碗的小店,他熟练的从掀开的蒸笼中拿出一碗粉蒸肉、一碗蒸带鱼、两个馒头,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,再一次用下巴示意我也坐下。
说真的,看到他蓬头垢面、饥饿困乏的样子,我心里对城管有了点同情,都是为工作都不容易,何必跟谁去较真呢!
但我并没有坐下,脑子里腾云驾雾的想了好多。
正当我心猿意马有些走神的时候,这位不知名姓的城管吃下去一了块鱼,似乎被鱼刺卡着了喉咙,他着急地用手去抚弄脖子,但越摆弄情况越糟,不大一会就开始咳血,“咯、咯、咯……”,由小到大、由少到多,胸前也渐渐红了一片……我赶忙问他,你怎么了?他已无法回答,他的嘴每动一下,就有一大股的鲜血往外冒……
情急之下拨打了120,但事情似乎越来越糟。片刻,他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,踉踉跄跄的往屋外走去,嘴里一边“咯、咯、咯……”的咳着,一边模糊的说着:“这下、完了,这、下、完、了……”仅仅十余步、一二分钟时间他便倒了下去,身体不停地抽搐,身下的鲜血还在不停涌出、扩张,范围不断扩大……
地上的血围裹着他半张着嘴的头颅,他似乎有许多要说的话……离得近的人放下碗筷四处散去,不明就理的人却跑来围观。一只无人机从地面飞到半空,模糊的影像中像一朵盛开的鲜花……
这位城管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,社会上风言风语很多,围绕城管之死警方迅速展开调查。当然,我是首当其冲的被调查者,死亡结论还未出来,我的嫌疑已经排除。
从那以后我发生了明显变化,每次不论开车、步行,只要看到城管执法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,如果遇到小贩对执法不理解而发生争执时,则会冲进人群替执法人员解释,有时候还熟络的引用城市管理条例里的条款,时间久了有人在背后叫我“替补城管”,为此老婆没少唠叨,但每次遇事又会不由自主的主动参与。
心理学家分析,突发灾难、灾害性事件一般会使人产生痛苦和一系列的应激反应——人的身体对各种紧张、危险、刺激产生的适应性反应,表现出情绪、认知、行为活动等一系列改变,这些改变会导致出现轻重不一的躯体症状,也可加重或诱发其原有的心、肺等疾病。
这或许是我的应激反应,但冷静过后感觉到,不管什么工作,都需要有个好身体,姨身体好,源于她的运动,包括帮忙炸油条;城管之殁与工作强度大、生活紊乱、酗烟酗酒等不良习惯有关。工作是工作,生活是生活,切不可工作生活混淆,或为了工作而不顾生活,久而久之积累成疾,但愿其他人能引以为戒。
事后,姨以不习惯城里生活回了老家,这也成为我和姨的诀别。目睹城管之殁在我心头埋下的阴影,需要很长时间去排解、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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